良 性生活 | 少侠你牙里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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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 性生活
少侠你牙里有菜
by 云也退
你若深爱一个人，
用舌头从ta牙缝里勾饭粒吃
都觉得美滋滋的。
除此之外，
即使人家只是用自己的舌头
扫自己的牙缝，
你看了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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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单位的电梯，能比医院的电梯更宽敞的呢？我能想到的只有马戏团了。不但宽敞，医院的电梯还有保留着垂直交通管理员这一岗位，每一个进电梯的人都会被问“到几层？”就像列车上查票一样。
我走进电梯，刚要伸手去按“7”，就被垂管员小姐挡住了。
“到几层？”
非要走这个流程吗？难道到医院来的人都被推定为少长一条胳膊么？
“7层。”
话音刚落，垂管员抢先一步按下了“7”，仿佛故意气人似的。电梯里，除去一个头部包满了绷带的，其他人都投来同情的眼光。
7层是顶层了，2、3、4层都有人进出，电梯门似乎总也缺少点机油，开合非常迟缓，穿杂着一次次的询问、按键，几乎让人狂躁。
5层又上来一个男人，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抱着胳膊，两腿箩圈得很厉害，底下一双大大的外八字脚。他的脸很方，五官就像是临时抓了一把扔在脸上似的，面对垂管员，他的嘴巴咧开憨笑一声，眼睛却卡顿着没有跟上，然后伸出一只用来打招呼的手，机械地捞了一下。
医院真是一个负能量满满的地方，能够看出人与人的处境有多大的不同。究竟发生过怎样的事情，让一个男人变成如此模样？
我正悲悯着，就听“到几层？”
“6层。”
咳，丑人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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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我认为进电梯按楼层是一种天赋人权，体面之人都是自己按电梯，轻易不让别人代劳的。
有一次我从超市回家，因为买了大米、油盐酱醋以及鸡蛋等等种种沉重而易碎的货品，两手都满满的。电梯里已经站了两个邻居，他们刚想替我按楼层，我已经一哈腰，拿下巴凑了上去。
不料脚下一绊失去重心，整个嘴撞亮了六个楼层的按钮。背后那两位里有一个是跟我很熟悉的老太太，喊了一声：“作孽！”
这是过去的事了。经过近两年的瘦身，现在我已经掌握了一整套身残志坚者的技能，能用包括眉骨、颧骨、下巴、肩胛在内的各个部位准确地点亮我要去的楼层。如果电梯里没人，我还会尝试用胸或者用背——前者的成功率远高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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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时，按楼层按钮都是个奢想。
我说的是我在国企干活时所在的那栋办公楼。那两年，主任和副主任总是拉我一起去吃食堂，办公室里的另一个成员，就是那位总是对着电话自称“我姓黄，三横黄”的王小姐，则总是嘱咐我给她带一份午饭。
“不要肥肉，多一些素菜，如果有面条的话帮我带面条，番茄蛋汤优先，水果别忘了。”
我给简化成了一句口诀“No肉more菜面汤果”。
但是，我们的办公室在25层，食堂则在6楼，楼里三部电梯的容量都小得可怜，撑死了一波只能拉走八个人。每到工作日的中午，六楼的楼道里比中秋节那天的老牌月饼铺还热闹。本着风险分摊的原则，我们三个人总是各选一部排队。
主任和副主任一点都不在乎时间。主任咬着牙签，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食堂发的苹果。副主任是山东籍，不说彪形大汉，怎么也是虎形大汉吧，指也长掌也方，一次拿俩苹果，当核桃那么悠哉游哉地盘在手里。一般回到25楼时，副主任的苹果已经发出温热，而主任也把牙签消化得差不多了。
我顶讨厌排队，但是，我肩负着给三横黄小姐带午饭的任务。好不容易捱到进电梯，每个人都报了自己的楼层，由最靠近门的那个人一一摁下。
“9楼，谢谢。”
“18楼，谢谢。”
“19楼，谢谢。”
我刚要伸手，才意识到手里托着一份少肉多菜有面条还配了满满一碗番茄蛋花汤的完整午餐，兜里的苹果还像网球手塞在口袋里的网球一样硌着大腿呢。于是我只好也跟着说：“25楼，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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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再美味的食物，只有到你自己嘴里才叫美味，在别人嘴里，你就会嫌弃。你深爱一个人时，甘愿为ta做给鳄鱼剔牙的牙签鸟，除ta之外的任何人，哪怕只是扫荡自己牙缝里的菜，你都不想看见。
在公司中午的电梯里，天天沉浸在那股高度混合的味道中，我对这一点体会愈来愈深。多数人嘴里都在蠕动，却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每个人都穿着衬衫，纯白的，竖条纹的，浅蓝的，打领带的人不自然地撕扯着领带结，明显觉得脖子被撑大了。熟人的目光彼此剐蹭到，点点头，龇个牙，扯两句很短的话：
“忙噢？”
“忙，你也忙？”
“我也忙。”
三横黄小姐跟我们一起下去吃饭，是百年一遇的事。然后，我便领教了她对电梯拥挤造成的不体面感的零容忍度。那天，我们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完全合上之前，每进来一个人，她嘴里就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让你吃次饭真是作孽”，回到办公室时我说，“以后我也学你样，不下去了。”
“你还是帮我带点饭菜吧，”她说。然后，这位情商不高的小姐又指指自己嘴巴：“喂，牙缝里有菜。”
“有吗？”我凑近了看。
“我说的是你的牙里有菜！”王小姐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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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看了一部电影，蔡明亮的《天边一朵云》，里边有个镜头：电梯里，一个姑娘惊叫说有虫子，直接把单衣就给脱了下来。同样是发生在电梯里的极端不体面的事，我却从没遇到过这种的——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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